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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d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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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像一個怪物一樣活著,還是像常人一樣清醒地死去。

仍可以被稱作孩子的少年靜靜躺在那裏,赤色的眸子掩在單薄的眼皮下,白皙的皮膚,纖細的身形,如此羸弱可愛。亞當,那是將被她選中的亞當~仿佛有人含著古怪的憐愛情緒瘋狂高喊:“親吻他吧~他是你的~”如同被蛇蠱惑的夏娃,櫻發少女眼神漸漸渙散,慢慢俯下身,櫻色長發垂下來掃過男孩的臉頰,傾註著畸形熾熱欲望的吻印在孩子的唇角。

徘徊在睡夢邊緣的孩子皺起眉頭,掙紮著想要掙脫,卻被女孩突然加大的力道束縛。勉強張開眼睛,赤色的瞳仁對上少女近在咫尺的無神眼眸,褐發男孩遲疑著開口:“姐姐?”恍若有滑膩的花蛇迅速地擦著皮膚竄過,激起冰涼的顫栗,瞳孔緊縮,少女猛然清醒,仿若剛剛發現自己做了什麽,不可置信地後退,終於像是難以承受般地轉身,飛快跑出弟弟的房間。

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滑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櫻發少女痛苦地揪住垂在兩頰的長發。瘋狂得意的笑聲不斷盤旋在腦中,天啟病毒侵蝕而帶來的疼痛細細密密爭先恐後地湧過來。好像身處在無底的晦暗海洋裏,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將她打向海洋深處,無法逃脫,她絕望地看著自己下沈下沈。誰都好,救救她,救救她!僅僅咬住下唇阻止即將飄出口中的□□,蜷縮成一團的少女在心中呼喊。

“真名?”櫻發女孩從膝間擡起頭,柔和的珍珠色眼瞳裏尚殘留著水光。

青白的月光斜斜地映照進廊間,宛若鋒利的匕首刺穿凍結的空氣。站在落地窗和月光構造的光影間,金發少年居高臨下地看著縮成一團的櫻滿真名,漂亮的灰色眼瞳裏隱隱的擔憂卻不容錯認。

“特裏同。”真名仰著臉,睜大眼睛註視著身前的少年,惘然地呢喃著他的名字。

“怎麽?發生了什麽?”沒有得到答覆的少年眉間微微蹙起,探手撫觸著跪坐在地上的女孩的發頂,問道。

真名像是陷入了無始無終的夢境,感覺不到少年關切的眼神,她的視線穿過特裏同略略淩亂的金褐色頭發,停留在窗前流淌了一地的月光上。

就在特裏同以為她不會回答時,他聽到女孩子清軟的聲音徐徐響起。少女仍然睜大著雙眼,無神的瞳仁裏方才他所見到的恐懼絕望蕩然無存,只有一片近乎死寂的平和。透明的淚水從眼眶裏滑出,真名仿若未覺,平靜地望著他,輕聲說:“我正在變成一個怪物。”女孩吞吐間形成的氣體在冰冷的空氣中凝成一團,顫顫巍巍地掩住她的臉頰,好像要將她融化在青白的月光裏。

特裏同無端想起他和真名為數不多的見面。他從迷蒙中醒來,女孩子的面容一點一點映入眼中,海邊的落日染紅了視野,她在這樣的光芒裏笑起來,如同歐若拉,無論是否承認,那都是他生命裏第一縷耀眼極光。“可以叫你特裏同嗎?”女孩子歪著頭,狡黠地望著他說。輕輕吐出的一句話對於他,仿若一場儀式,結束了無名實驗體的晦暗生涯。

“我正在變成一個怪物。”現在,她看著他,又仿佛透過他看向不知名的時空,簡簡單單像是陳述一個既定不可扭轉的事實似的,在他耳邊輕輕說。

他曾經無數次驚異甚至憤恨地在心中問道:為什麽作為天啟病毒最早的感染者,她依然可以擁有天真近乎愚蠢的幻想,露出那樣溫柔純澈的笑容?可是,他擡起頭,驀然發覺這樣單純澄澈的笑顏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跪坐在地板上的女孩子如此孱弱孤獨,她和他,似乎不再是被選中的夏娃和被迫接受選擇、被遺棄、被淘汰的試驗品。

真名提起唇角,艱難地微笑著,捋起頸後的長發,露出的脖頸已經沒有了纖白的皮膚,那裏完全被紫色晶體覆蓋了。這正是天啟病毒侵蝕的後果。“看,它已經到這裏了。”她小聲說著,聲音有些顫抖,“我控制不住它。”

一滴水珠突然砸在他的手背上,他註視著真名,女孩子仍舊彎著唇角,小小的笑容像是春天空氣裏紛飛的楊絮球,輕柔可愛,但是卻有一滴又一滴的水珠從珍珠色的眼睛裏滑落,砸在他的手上,就像漫天的流矢擊中他的心臟。

“真名。”好像有一聲嘆息溜出舌尖,他輕輕擁住了微笑著落淚的女孩,那是第一次不含目的的靠近她,仿佛櫻滿真名不是能決定他命運的夏娃,而只是普普通通的需要安慰的女孩。

“哈?你以為你在做什麽?”懷裏的女孩猛地推開他,眉毛高高挑起,柔和的眉眼竟有些淩厲,“下等人類!”

步步逼近被她推出一米外的特裏同,櫻發少女輕蔑不屑地俯視著訝異地回望著她的金發少年,“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嗎?能和結合的只有集!默示錄降臨的時候,我和集會作為夏娃和亞當,產生新人類。而你?只是一個替代品哦~”

起源之石上攜帶著病毒......它會使人發瘋......

我正在變成一個怪物。

櫻滿玄周和真名的話反覆交疊,狼狽地坐在地上的少年看著猙獰地靠近他、仿若從不曾孤獨哭泣的少女,攥緊了手心。這個人.....絕對不是真名。至少不完全是真名。思緒如同糾結纏繞的線團難以理清,混亂的少年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觸及真相的一角,只是那想法太過可怕,他竟不敢確認。

居高臨下看著他的少女卻不屑於揣摩他的想法,仿佛沈醉在自己的世界裏,她踩著優雅的步子靠近他,嘴角掛著狂妄的笑意,銳利而歡快地說:“在那之前,成為我的玩具吧~”

“你在說什麽——”特裏同不可思議地望著她,在集和真名面前偽裝的安靜乖巧的面具驟然脫落,灰色眼珠毫無掩飾地流漏出冷漠譏誚,仿佛是望著一個癲狂的人形魔物。

在這樣的眼神裏,少女旋著圈瘋狂地笑起來:“哈哈——難道不是嗎?讓本應該死了的你獲得重生的是我,所以,你是我的東西,我想怎麽用就怎麽用,對吧?就拿你來練習好了,雖然你的遺傳因子我一毫米都不需要。不過為了和集結合的時候不會失敗,在你壞掉之前就把你當做練習的平臺好了!”

透明的絲線突兀地出現,層層纏繞,勒進特裏同的皮肉。櫻滿真名停止了旋轉,她俯下身,眼睛裏含著古怪的笑意,尖利的手指擦過他的皮膚,卻發出劃著玻璃的茲拉茲拉的聲音。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被註射進體內的病毒突然間被喚醒,好像每一個都是活著的個體,吞噬即是本能,繁殖侵蝕,繁殖侵蝕,爭先恐後地咬嚙著他的血肉神經。視線漸漸模糊,世界支離破碎成一片一片的方格,唯有櫻滿真名那雙專註又不屑地望著他的紅色眼眸,清晰又霸道地占據著視野的中心。

“就這樣成為我的玩偶吧~”耳畔隱隱有人這樣蠻橫地宣告著。那麽,就這樣吧。他疲憊地合上眼眸,任由思維沈入混沌,胸中卻湧起扭曲的喜悅和不甘。

啪嗒。

不知過了多久,一滴水落在他的眼皮上,緊接著密密地如同雨水砸下來。滾燙的溫度讓沈寂的心臟不由地一顫。他緩慢地睜開眼,就像初見那樣,慢慢映入眼中的是少女的臉頰。她此時哭泣著,像往日默默承受病痛,隱忍著壓抑著,連哭泣都是小心翼翼的,無聲的。

真名。他想要呼喚她的名字,蠕動的嘴唇卻發不出聲音。櫻發少女柔和的珍珠色眼眸中恐懼欣喜和深深的自厭仿佛最美麗的星光穿透古老彌久的迷霧,呈現在他的眼前。他睜大眼睛,想看清那些情緒是否只是自己的感情在少女眼中的冰冷倒影。

註意到他的蘇醒,女孩子下意識地向著他微笑,眼眶裏卻盈滿了晶瑩的水光。

他掙紮著坐起來,手指拂過真名臉上的淚珠,進而將她拉住懷中。胸前的布料好像被淚水打濕,女孩子軟糯的嗓音含著哭腔飄散在寂靜的廊間:“怎麽辦?如果這樣繼續傷害你怎麽辦!?好可怕!”

他平靜地撫觸著她散在背後的頭發,良久,懷中的少女停止了啜泣,只是身體依然顫栗著,這輕輕的顫抖恍若電流擊中他的心臟,帶來相同頻率的顫動。

月華被輕雲遮住,廊間徹底沈寂下來,不遠處傳來夜風在芒草間蕭然而過的嗚嗚聲,恢覆平靜的真名這才註意到兩人的姿勢,頓時慌亂地想要從少年的懷中退出來。

就在這時,她聽到他淡淡地發問:“真名喜歡現在的生活吧?”

她仰起頭,少年灰色的眼睛在半明半暗間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冷銳質感,卻奇異地消去了她內心的尷尬和殘留的不安。兩頰的由於羞怯尷尬升起的紅暈慢慢退下,她心中驀然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那麽,在一切解決之前,不要放棄自己。”他笑起來,柔軟溫煦的笑容終於和真名印象中羞澀可愛的特裏同重合起來,“約定好了哦。”

“嗯,”真名重重地點頭,似乎想要讓他徹底安下心來,揚起明媚的笑,輕柔的嗓音蓄滿了堅定:“約定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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